壁虎吸盘松开墙皮，人形们的双腿发力，将身体朝着斜后上方推去，它们的身体在距离地面几十米高度半空中画出4道弧线，转体270°后张开双臂，一层半透明的高韧性记忆材料薄膜迅速从作战服肋下的位置滑出，沿着一条位于手臂上的滑轨展开，又立刻被风撑得鼓胀。
人形们只感到身体猛地被一股力量向上托起，又突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失重，而后它们颅腔的陀螺仪在自律方案的帮助下，为身体重新找到了平衡。
向上和向下看去，统统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左右两边则是高楼，一栋挨着一栋连绵不断，留给小队的空间只有一条和地面的街道宽度相同的缝隙。
谭瀚林在几分钟之前完成了飞行路径的规划，但并不是人形们想象中的一根连接起点和终点的曲线，而是一大片错综复杂，仿佛被搓开的麻绳一样的“可选择路径”。
S09指挥室，谭瀚林盯着投影中沿自己画出的线路不断闪烁着推进的人形小队位置信息，开口道：“我的参考的伊凡遥感卫星图是2040年的——这是格里芬能找到的最新版本的地图了，从那时到现在的十多年时间，有些区域的地形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通路会变成死路，死路也有可能变成通路，所以我在一些会存在变数的地方准备了多种方案供选择。”
汉娜已经钻进了全息投影的区域内，凑在那堆错综复杂的路径图旁边，睁大眼睛仔细辨认着每一条分支：“我感觉自己在看一堆没有被规划排布的电线……这么做真的有必要吗？”
「它们在抵达目标点之前的这段时间，全程都需要在建筑物顶楼高度一下飞行。三战期间以这种方式空投人形有20％以上的损坏率——虽然主要原因是人形装的劣质伞包损坏率比人类空降兵高得多，导致很多人形需要从几百米高空硬着陆。」
“硬着陆——”汉娜不悦地撇撇嘴，“啧……只可惜巴顿将军生在二战……”
谭瀚林耸耸肩：“巴顿老先生还了魂也不一定有用啊……三战中后期几乎已经完全乱套了，有一些战区的空降兵甚至都发不齐背包，而低级人形产能过剩，就干脆把那些混编的人形的背包扒下来，在身上绑好爆炸物，颈椎植入引信，用运输机当炸弹一样头朝下成批成批扔下去……后来一些战俘也被这么改造……”
汉娜捂住了自己的嘴，从指缝中漏出一声惊呼：“……天哪……”
「这就是战争。不过让我们回到正题，谭，你用5分钟做出的路线规划，真的可靠吗？」
谭瀚林立即回答道：“放心，在千代田那边读书就必须装脑伴——啊，也就是辅助大脑运转用的义体器官，所以脑子动起来稍微比你们快一些。”
“什——？！”没想道，此言一出，汉娜的反应比听到战俘人体炸弹的反应还要强烈，她猛地直起为了观察那些路径而俯下的上半身，惊恐地盯着谭瀚林：“开颅手术……？”
“早就不用那么麻烦啦。”谭瀚林轻描淡写地笑道，“是从鼻孔——”
“噫——更恶心了！”
「呵呵……那算什么？我当年穿的军用外骨骼，为了提高运转效率，需要往脊椎上穿眼儿，然后再把金属骨架接上去……」
“彼此彼此啊大叔。”
「你还太嫩，小子。」
“给，我，闭，嘴！”汉娜小脸煞白，冲着两个男人尖声叫道。
伊凡城内。
MK23（4）：[前方200米建筑物倾覆堵塞道路，变更路径15-5-1为15-5-7。]
在领头的MK23的命令下，人形们压下身体的一侧，在空中缓慢转弯，绕过了一座因为承重结构被破坏而从街道一边歪出，将上半部分压在了街道另一边建筑侧面的高楼。
MK23（4）：[前方150米，大面积建筑坍塌，判断可以作为捷径，变更路径17-5-7为17-5-22。]
PSG-1（4）：[截至目前为止，我们遇到的障碍全部都在谭指挥官提供的自律方案的预测之内，真是可怕……]
XM8（4）：[S09的人形们每次任务大概都会有指挥官提前规划好一切吧？就像这样。]
G36C（4）：[PPK不是被转让过去了吗？以后有机会可以去问问她。不过知道了也没有什么用处啊，你是S08区的人形。]
XM8(4)：[哦哦，是S08区的人形……]
MK23(4)：[距离目标点还有300米——观测到攻击。]
嗖——嗖嗖——当！
MK23发出警告没过一秒，人形们立刻从耳边纷乱的风声中听出了数道子弹拉出的尖啸，和尖啸同时发生的，还有一串从MK23肩甲处爆出的火星。
MK23（4）：[刮擦，没有命中。按照弹道还原，是从目标点射过来的。]
G36C（4）：[又是老式正规军人形？你能看到对方吗？]
MK23（4）：[我们的移速太快了，比较吃力——260米]
PSG-1（4）：[所以他们怎么看得到我们？]
MK23（4）：[我怎么知道？——220米]
“目标点”在夜视仪的画面中从夜色和辐射霾的双重掩护下显现出了身形，那是一座高40余层的楼房，在正中央的位置，人形们观察到了很多正在闪烁的光点——那是枪械开火时冒出的口焰。
MK23(4)：[已经进入预定区域，准备张开降落伞——180米]
G36C(4)：[降落区域定为敌人所在楼层及其上下2层，23，建立火力链接，8，在降落过程中还击。]
MK23(4)：[张开降落伞。]
……
XM8（4）：[等等！给我等等！我的伞包是空的？！]
MK23（4）：[会不会是自检系统故障了——150米——我也是空的？！]
G36C（4）：[我也没有检测到……]
PSG-1（4）：[+1……]
「（谭瀚林）艾德蒙？！」
「（汉娜）我不知道！」
XM8（4）：[哦豁，完蛋，汉娜她只在这件衣服上装了蝠翼！！！]
PSG-1（4）：[三战？百米高空硬着陆？以接近两百公里每小时的速度，钻进那栋楼里？]
MK23（4）：[队长？怎么办？——110米！]
G36C（4）：[我也不知道！]
「（谭瀚林）瞄准那些朝你们开火的枪口向下俯冲——这是命令！」
G36C（4）：[明，明白！]
MK23（4）：[70米！放掉蝠翼！]
连接薄膜的接缝被猛地放开，人形们纷纷收起为了撑开薄膜而大张着的四肢，双腿并拢，双臂仅仅贴合在上半身，失去空气提供的升力的身体在惯性的作用下开始沿着平抛运动的轨迹朝着面前的建筑栽去。不到一百米的距离转瞬即逝，高楼在人形的眼中迅速放大，模糊的轮廓变成由无数面碎裂的单反玻璃组成的千疮百孔的表面、弹痕累累的钢筋混凝土骨架、已经碎成条状从脚手架上垂下在空中飘卷的巨幅聚乙烯隔离罩、楼层、伸出建筑的观景平台、站在平台上朝着自己开火的人影、火线和曳光弹、一张被在军用防毒面具包裹在其中的脸——
MK23（4）：[撞击警dsan￥gpa@nrob*o——]
S09指挥部。
将MK23的通讯打断的刺耳噪音一直持续了好几秒，谭瀚林双手环在胸前，面无表情地一直听着，待到一切恢复宁静之后，才伸手推了推在MK23喊出“放掉蝠翼”的同一瞬间就立刻紧闭双眼捂住耳朵了的汉娜：“嘿，结束了。”
女孩颤颤巍巍地松开将自己的耳朵压得通红的双手：“结束了……？”
“嗯。”
“G36C！XM8！MK23！PSG！听到请回答！”汉娜劈手夺过谭瀚林手里的通讯终端，用最高的音量朝着另一端呼唤起来。
频道的对面一片死寂。
“G36C？！”
“别喊了，要是真没了的话，嗓门再大也没用。”谭瀚林走上前从汉娜手里抽回自己的设备，“不过我更好奇为什么装了飞鼠装却忘记了配套的伞包？”
“我不知道……”汉娜拼命地摇头。
“你不知道？”谭瀚林低声重复道。
“我只是……想……想为那些作战服添加一些功能，这样人形就能执行更复杂的任务了……生存几率也会变高……”汉娜像一只受惊的小鹌鹑，缩着脖子应道，“我……忘了……”
谭瀚林弯下腰将脸凑到她面前：“假如这是三战，有一支特种部队——比如说大叔的作战小队穿着你提供的衣服执行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用翼装飞行空降到目标区域，在就要着地的时候却突然发现衣服上没有装伞包，然后啪叽——到时候谁会管你的出发点到底是好的还是坏的？”
汉娜一阵颤抖。
“巴顿将军对你很失望。”谭瀚林叹了一口气。
「给我适可而止，只是一群人形而已，别夸大事实。」
“属下是人形也不代表指挥者就可以犯这种低级错误，啊我说的是我自己，一开始就应该确认一下艾德蒙口中的蝠翼是不是一套完整的翼装飞行设备。”谭瀚林离开汉娜的身边，绕着投影区缓慢地开始踱步，“还好翼装飞行的自律方案是起跳到落地的完整流程，不然那些姑娘在摔进楼里之前都意识不到这一点。”
“那你为什么事先不想清楚，我想当然，你也跟着想当然吗？指，挥，官！”汉娜颤着声音挣扎道。
“你的潜台词是什么？‘我的产品有质量问题，但你在用之前没检查出来，所以你负全责？’”谭瀚林冷笑一声，“检查装备质量是战场上指挥官的任务吗？”
“我……”
“你很聪明，艾德蒙，那些瞄具和消音器等等小东西对你而言可能真的就像折一个纸飞机一样轻松，从你改写作战服程序的速度我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但你现在做的是蝠翼，是飞鼠装，是哪怕交给旧日那些拥有几百次高空跳伞经验的专业极限运动员都有高达百分之30死亡率的高精度装备。”谭瀚林转过身来又快步回到汉娜面前，将女孩吓得后退了好几步，“消音器烧了，拔掉还能接着开枪，瞄具坏了，人形去掉用机瞄照样能够得到比人类士兵更好的命中率，但翼装飞行，一个低级错误就有可能导致一个作战任务的失败！归根结底，你小瞧了隔离区计划，你小瞧了自己的责任！”
“我没有！”汉娜扯着嗓子反驳道。
“真，的，吗？”谭瀚林从牙缝里将音节一个一个挤出来。
“我……”声音小了下去。
“这是收政府的钱，替政府办事的PMC筹划的大型计划，你是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是员工，不要抱着捣鼓点小发明参加全国青年创新大赛的心态来看待这个问题。”
“……”
「够了，1分队？3分队？5分队？」
G36C（1）：[指挥官？]
G36C（3）：[指挥官？]
G36C（5）：[指挥官？]
「感染者对地面的封锁情况？」
G36C（1）：[吸引感染者的噪音设备已经停止，可以继续执行任务。]
G36C（3）：[一直在待命，随时可以执行任务。]
G36C（5）：[请下达命令，指挥官。]
「前往4分队所处的目标点，以最快速度。」
“喂，没那个必要。”这时，谭瀚林突然出声打断道。
「怎么，你想让我因为一队傀儡损毁就取消整个行动？你大概会这么做，但我，不会！」
谭瀚林盯着大叔的语音条：“你也给我适可而止，那是一群人形，不要夸大事实。”
「……人类的本质？」
“别擅自把手下打上损毁的标签，我自始至终只是在针对艾德蒙的低级错误，但没说4分队已经损毁了。”
“真的？！”汉娜一下子跳到了谭瀚林面前，用力地攥起他的袖子，“他们还活着？”
“人形的命硬得很——至少比你硬，我姑且还在最后关头为她们物色了一些垫子……”谭瀚林耸耸肩，重新举起通讯终端：“36C？”
静——
谭瀚林轻抿嘴唇：“喵23？”
MK23(4)：[……指挥……官？]
伊凡内部，目标点标记的高楼。
烟尘散去，MK23在硬着陆的冲击中被拧成麻花的两只胳膊从一片狼藉中伸出，被别向四面八方的指头伴随着有节奏的“咯吧”声中一节一节地被自我修复装置掰回应有的位置。又过了几秒，HG人形挣扎着直起上半身，抬起刚刚自动完成正骨的手握住向后别了超过180°，正耷拉在背后的脑袋用力往回一扳。
“噗哈——”被别死的气管恢复通畅，MK23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指挥官，MK23确认存活。”
「（谭瀚林）呼……紧张死我了，别用嘴，用齐纳通讯。」
MK23（4）：[我……齐纳网……发生器……摔坏……]
“所以为了信息的准确性还是说话吧。”MK23短暂地切换为齐纳协议之后，最终还是选择用语言发出声音。
「（汉娜）MK23？你没事吧？伤势怎么样？」
“虽然我很想回答我没事……汉娜小姐，但实际上也仅仅保留了行动能力而已。”虽然清楚汉娜无法看到，但MK23还是在头盔面罩下的脸勉强挤出一个笑容。
MX8（4）：[我在14楼，或者15楼，也有可能是16楼……有没有人能来帮我正一下骨头啊，腰磕在承重墙上，脊椎断了……]
PSG-1（4）：[别胡扯了，你在17层楼，我就在你旁边，只不过你的角度看不到我而已，等我爬起来帮你正，哎呀呀，我的小腿呢……]
XM8（4）：[呜——姐姐，好疼啊……]
G36C（4）：[安分点吧，至少你还活着，托谭指挥官的福……]
「（汉娜）都活着？都活着吗！？」
G36C（4）：[是的汉娜，看样子都只是有几根骨头折断了，但对人形而言没什么。]
「（汉娜）对不起……G36C，对不起，都是我的责任……呜……吸……」
G36C（4）：[没关系的汉娜，没人会怪你。]
「（大叔）深呼吸，汉娜，它们是人形，它们只是人形。」
「（汉娜）嗯……嗯……」
「（谭瀚林）人形当然会原谅你，因为它们的心智理论上不可能、也不允许对自己的人类上级产生可能会导致忤逆行为的各种负面印象，但艾德蒙，你必须记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懂？」
「（汉娜）吸……我明白了啊！能不能别瞪我啦！吸……」
「（谭瀚林）……要纸巾吗？我这儿有——」
「（汉娜）不需要！继续扮你的黑脸去啊！」
「（谭瀚林）哇塞，大叔，你家姑娘踹我。」
“……”听着频道上指挥官们的争吵，MK23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还没来得及确认周边的情况，便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距离自己不远处的楼梯间传来。
“有情况！”它急忙从自己大腿上的快拔枪套抽出手枪，在抬起枪口的用一瞬间，楼梯间里闪出了一个高大的人影，在察觉到MK23的存在之后立刻大叫一声，扬起手中端着的突击步枪朝着对方开火。
来不及闪避，MK23在步枪弹没入自己身体的同时直接朝着对方连开数枪，随后任由弹头的惯性将刚刚直起身子的它重新掼倒在地。
艰难地抬起头，MK23打开手枪上的电筒，照向敌人。
它看到了正规军墨绿色的重型防化服，最表层的塑胶膜下能够清晰地观察到为了支撑起它的重量而设置的辅助型外骨骼液压杆的轮廓，臃肿的呼吸器上伸出数根软管连接在背后的氧气瓶中，穿着这身衣服的人正缓慢地跪倒在地，他的腹部上留着MK23刚刚射击留下的弹孔。
突然，穿着防化服的人已经垂下的脑袋又再次抬了起来，他挣扎着重新将身子撑起，颤抖着手慢慢摸上自己的腰间——
MK23分明看到那里原本用来挂工具包的插槽上挂着几枚手榴弹！
“Иди к черту！！！（俄语，去死吧！！！）”呼吸器内传出一声走调的咆哮，穿着防化服的人用尽自己最后的力气，迈开大步朝着MK23冲来。
在MK23继续朝着敌人开枪之前，一道残影从旁地里闪出，用身体将已经拉开拉环准备同归于尽的人撞向了一侧的墙壁，随即立刻从小腿的刀鞘中拔出一把匕首，用力地将对方的一只手死死地钉在了墙壁表面，随后将自己整个身子罩在了仍不断挣扎的敌人之上。
G36C（4）：[躲好！]
MK23当即手脚并用地爬到了一根水泥柱子之后。它余光瞥见残影——G36C的全身泛起蓝色的偏转立场，随后手榴弹爆炸了。血雾和四散飞溅的碎片中，G36C的身体倒飞而出，在MK23当作掩体的水泥柱上留下一个大坑。
水泥碎块劈里啪啦地洒在地上，刚刚才清净起来的空间再次被烟尘弥漫。
「（大叔）又怎么了？」
G36C（4）：[敌人，人类。]
「（大叔）人类？」
G36C（4）：[对，人类。]
AR人形在MK23 的帮助下从自己撞出的凹陷中脱身，一瘸一拐地来到刚刚自爆的敌人面前，启动了头盔的照相功能。
水泥墙上多出一个大洞，敌人的上半身已经化整为零飞得到处都是，只剩下了胯骨以下的部位在原地摊开，被爆炸撕开的断口处可以看到脊椎尾部的最后几节骨头和被弹片搅得稀烂的大肠。
频道上传来汉娜的悲鸣。
「（大叔）没有完整的吗？」
“有。”MK23来到自己起身的那片狼藉旁边， “谭指挥官为我们准备的‘垫子’倒是完整的，就是……扁了点……”
MK23的眼前还有一具尸体，但原本应该被肋骨撑起的上半身已经完全瘪了下去，四肢像4根面条一样诡异地扭曲着，只能大概辨认出一个人的形状——谭瀚林刚刚让人形朝着枪口火焰俯冲，实际上是让它们能撞上开枪的人来进行一定程度的缓冲——有这一层缓冲的存在，G36C等人形才得以幸存。
「（大叔）真的是人类……但怎么可能？」
「（谭瀚林）你现在只能相信眼前的既定事实，然后再想办法论证这一切——喵23，收集一些皮肉组织，拍一张他的脸——但看在艾德蒙的份上，记得打码。」
“收到。”MK23费劲地揭起那具被自己撞扁的尸体的呼吸器，冲着那张因为充血和挤压已经很难在称之为一张脸的东西按下快门。另一边G36C翻遍全身终于找到了一根能用的注射器，倒空了内部的修复凝胶之后，将针头扎进那具下半身，采集了整整一管血液。
G36C（4）：[完成了。]
「（大叔）现在，动身找你们的之前黑入的那枚摄像头。」
。 。 。 。 。 。
小队人形们在空中接近这栋被标记的大楼时，至少看到了近10道火光，来自至少两个楼层。
但如今，它们只找到了5名人类，4名被小队硬着陆时作为了缓冲垫，1名在G36C的压制下自爆身亡。G36C和XM8在楼内搜索了一整圈，却没能找到剩余的理应存在的生命信号——其余的敌人，这些理论上本不应该存在在黄区的人类无端出现，又凭空消失了，只剩下他们留下的同伴的尸体在提醒着所有人，他们是真实存在的。
PSG-1则爬上这座建筑的高处对周边进行了观察，它很快发现，这座建筑的周围没有任何感染者活动的痕迹，以经过这座高楼的街道为界限，视线内所有通往伊凡深处的街道被人为堆积起的载具的残骸彻底堵死——三战期间驻扎在城市内的正规军拥有专门用来封锁道路的防御工事，这些像叠罗汉一样堆起来的路障显然出自后来者之手。除此之外，PSG-1还在自己选择的制高点上发现了一座信号增幅塔——格里芬使用的增幅塔的老版本，在三战期间由正规军使用。
这座增幅塔释放出的信号，和2分队从军用人形体内检测到的信号完全一致。
顺着增幅塔根部深处的粗壮电缆，一座堆满各种型号的发电机的房间迅速被找到，人形们又很快根据从房间内延伸出的更多电线，来到了这座前身是大型商场的建筑的中央监控室。
MK23没能找到自己的2号傀儡黑入的摄像头，因为放眼望去，这座占地面积200平方米的空间内，布满了屏幕。原本和商场内部监控探头相连接的屏幕全部被改动了线路，在监控墙的两侧，还有这些人自行装上去的各种显示器，有些是曲面的液晶电视，有些是布满最廉价的发光二极管的塑塑料板，人形们甚至找到了一大片联结在一起的全面屏手机。
房间内的办公桌上没有积累的厚重尘土，反而堆满了来自正规军的各种中继器、信号收发设备、投影仪、军用和民用的手提笔记本电脑，用来供电的线路胡乱地在地面上和半空中拉来拉去。
对方在匆忙撤退之前进行了一些破坏，人形们在一些设备和显示器的表面发现了用钝器抡砸留下的凹陷和裂痕，以及一些弹痕。但正如他们撤退的匆忙，这些破坏也十分有限，就在这个监控室内部的设备百分之六十甚至都毫发无损。
小队利用云端数据修复了人类活动的痕迹，大量人类活动的痕迹。
已经可以确认，这里应该是这群在伊凡内部活动的人类的一处规模不小的据点。
G36C(4)：[军用人形的遥控平台……不止一套，他们就是在这里控制那些军用人形的。]
“有这些设备，他们能在半空中发现我们的行踪也在情理之中了。”MK23的手掌轻轻抚过一台雷达的显示屏幕的表面，“但全部都保存完好，外壳防锈漆积累的辐射量也完全不像长期暴露在伊凡的空气应该有的样子……怎么可能？”
「(谭瀚林)先不论这个，能在这种极端的环境下搞到能够正常设备正规军的设备，应该会在据点被入侵之后尽可能多地带走转移，带不走也得想尽一切办法毁掉，但听你们汇报的现场情况，被留下的设备数量……他们的心也有点太大了吧？」
「(大叔)他们大概觉得命比东西重要……但据我所知，正规军自己都不会这么大规模地遗弃装备，放任这些东西落在敌人手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不过也不排除你想太多的可能，或许他们真的是一群乌合之众？」
「(谭瀚林)哪国的乌合之众能修人形能改接电路还会使用正规军装备？听着大叔，我越来越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了。过几天我会去附近安全区的格里芬分部一趟，有必要彻底弄清楚我们正遭遇何方神圣。」
「(大叔)……明白了，我会调更多的人形尽快彻底控制这片区域，至少守住这个据点。」
「(谭瀚林)不，尽快转移和修复那些设备，下载所有能找到的存储器里的数据和文件，在那之后立刻从那里离开，想在这片区域建立我们的据点也可以，但绝对不能就地起家。」
「(大叔)为什么？」
「(谭瀚林)最坏的打算，大叔，我们深入到这个地步才遇到了第一批真正的敌人，在外围全部都是他们控制的人形和感染者。那么，他们有没有可能全部都生活在伊凡的深处？」
「(大叔)不可能。」
「(谭瀚林)之前你也觉得伊凡的黄区里不可能有人类，但现在呢？如果我的猜测是真的，那么这个人去楼空的据点，很可能只是最外围用来警戒和防御的瞭望塔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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